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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后来的唐泽;再见 小镇女孩
《日本新华侨报》 总主笔 蒋丰
如果没有川端康成,没有举世闻名的《雪国》中篇小说,没有日本历史上获得的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奖章,它应该只是日本众多温泉水乡中不起眼的一个。
然而,尽管脑海中堆积着“如果”,我却无法回避人间烟火。2021年2月的第一个星期天,从东京站开车一个半小时,坐东北新干线到越南唐泽,那里大雪纷飞。我呢,还是想成为钱钟书经常调侃的那种人:觉得鸡蛋好吃,也想做个“好人”看看母鸡长什么样。
"穿过县界的长隧道是雪国."一句简单,简单,直白的开场白,大家都耳熟能详。但是,当你觉得它有些庸俗、俗气,甚至想用一些句子来代替的时候,你就找不到更合适、更巧妙的句子了。
位于牯马县和新泻县之间的三国山把两个相邻的县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季节。火车进入穿越三国山的清水隧道,车上的乘客仿佛被带进了魔术师的暗室。当黑色的帷幕揭开时,世界已经改变了。我们看到的是大雪纷飞的世界,片刻之前,还是一片干燥荒凉的灰棕色荒原。没有人能相信这种自然的魔力,除非他们亲眼所见。
站在车站,披着橘红色披肩,披着稻草雪靴的小马驹,依然无助却深情等待着爱人的身影。水汪汪的大眼睛掩饰不了内心的期待。我没有时间和她闲聊。我冒着大雪,踩在地上厚厚的白雪上,被地面热水通道的细水融化的发黑融化的雪。走了大概七八分钟就到了“雪国馆”,有三层楼高,就是唐泽镇历史民俗博物馆。
这里展示的是唐泽当地居民的生活场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春耕夏育秋收冬藏沉默。除了川端康成的小说,这是一个被人们忽视的枯燥而又努力的现实生活。好像没有太多诗意和美感。相反,它不断唤起我对中国北方农村童年生活的回忆。
在小马驹的房间里,有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孩,背对着窗户坐着。她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未知的地方。据说这个房间是按照小说原型宋蓉昭和初年生活的风格修复的。
川端康成小说《雪国》的女主人公科科是一个漂泊到唐泽学习和销售艺术的贫穷女人。大家都说小马驹成为艺妓是因为他想为医生得了肺结核的儿子买单。小马驹拒绝承认。她越是否认,越是让人觉得可怜。但这种拒绝是对自尊的一种维护,是对平等的渴求。
《雪国》,短篇小说,前后用了十几年,分十一个章节,在不同的杂志上发表。1935年,川端康成在《文艺春秋》杂志上首次发表了这部中篇小说的第一部分。最后一章《暮色之镜》出版于1947年10月。是川端康成当时“文学债”太多,要用这种方式“还债”,还是川端康成从来不忠于那家出版社,喜欢这种“广播”投稿,今天应该没人能说清楚。可以明确的说,当时日本军国主义的梦想已经破灭。
驹子原型——艺妓“宋蓉”,典型的镇姑娘。宋蓉是新潟县三条市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的大女儿,其次是“半打”——6个弟弟妹妹。在这样的家庭里,女孩子无非就是一袋米,几筐炭。10岁时,宋蓉被送到一家专门从事艺妓培训的机构。她有一个理想,一个愿景,一个无法逃避的命运。
《续雪国》第一章出版的时候,军国主义已经控制了日本政治。富裕的英雄Shimamura通过一条长长的隧道从东京逃到郭雪。唐泽的春天,我做了一个梦。“小城姑娘”的想象,是岛屋村这样的才子的又一个田园梦,也是文人的又一个不能自拔、梦想多于行动的英雄主义。他们经历过这个世界,他们遍体鳞伤,他们是疲惫、单纯、快乐的小镇女孩,只是来得及。但他们不敢突破自己的生活圈子,不敢像唐吉诃德那样肆无忌惮地营救女孩,这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蛮横行为。他们甚至不敢迈步
出追求的第一步。仲春,寒冬,深秋,男主角岛村与女主角驹子三次会面。缱绻的故事,在雪地上的大火中,戛然而止。小镇姑娘,是小说家、画家、音乐家钟爱的主题。小镇姑娘,等待她们的,是哀伤,是悲剧,是宿命。
深一脚浅一脚,我在雪地中跋涉,前往“高半”旅馆,川端康成就是在这里创作《雪国》的。至今,旅馆依然保留着川端康成住过的房间,遵照当时的模样。旅馆的咖啡厅,取名“不老”,与我在东京护国寺看到的横匾题字是一样的。房间里疏疏落落的摆放着三两对沙发椅,还有参差不齐的基本书籍。窗外,大雪依旧扬扬洒洒,工人们开着日本常见的小铲车,来来回回忙着除雪。复古的收音机里,飘出《送别》的曲子。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脍炙人口的旋律,朗朗上口的歌词,不知不觉哼唱出来。这首曲子最早由美国人奥特威创作,1907年被日本人犬童球溪拿来重新填词创作,李叔同此时恰在日本留学,犬童球溪再创作的这首《旅愁》,悄然印刻于他的心中。归国之后,送别好友许幻园北上“讨袁”时,李叔同另填新词,成就了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流传深远的那首《送别》。音乐,应该说是全世界共通的语言。
在小说《雪国》中,岛村第一次来到汤泽时,驹子的住所是一间蚕房。故事结束时,储藏蚕茧的仓库失火,叶子在大火中跌落。生活在“雪国”小镇、命运多舛又努力向上的姑娘,纯真如同洁白的蚕茧,在这雪国的世界中,越发干净、纯粹。
这流水般清澈又脆弱的少女纯情,也如岛村在车窗玻璃上看到的叶子的影子,在灯光下摇曳,真实又虚幻,清晰又迷蒙,只消一束光,就能让她消失殆尽。
秋风渐起,拼尽全力才化茧成蝶的小东西,匍匐在榻榻米上、防虫网上,奄奄一息。那样美丽,却又那样哀伤,一如雪国女人的人生。始于春天的一场绮梦,终于在深冬惊醒。
泡在高半旅馆川端康成曾经泡过的温泉中,任汩汩泉流涌动,仿佛文思也会不断涌动。屋檐之上,一人多高的积雪,点滴飘洒,随着山风,戏谑脸颊。
后来的研究者说起川端康成,无一例外地无法越过他的成长背景。一岁丧父,两岁失母,接着,一直陪伴着他的姐姐和祖母也去世了,14岁,最后一位亲人,他的祖父撒手人寰。川端康成成了天地之间孑然一身的孤独者。
这种感觉,或许只有一个人独行于雪地荒原,前后全无希望,无依无靠的感觉才能多少有几分相似吧。成年后的川端康成,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一个人在旅行中度过,大概,他是在寻找孤独精神的故乡吧。
对于旅日漫长的我来说,这已经是第四次到越后汤泽了,恰好比岛村多了一次,自我感觉比他多了一份领悟。春梦已醒,我迫不及待想要穿回“清水隧道”,回到那个一地鸡毛却又滚烫鲜活的现实世界。